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文/洪崇德


認識楊沛容近四年,我想她肯定是微光詩社裡面最特別的人之一。

大學詩社的成員來來去去,誠然每個人都有不同的個性與文學想像。但像沛容這樣身兼優秀美編、獨立音樂與藝術愛好者等多重身分,寫作的產量雖不多,交出的作品卻每每能讓人看見她不同於他人,卻又能自成一套美學的思考模式的人並不多。散步在不同的藝術場域中,沛容對待文學的態度顯然跟一般的文學人有所差異。這些不同的定義,有時帶來更多藝術的可能;卻也有時候,讓她對自己的寫作缺乏判準的座標系。或許是這樣,沛容常常對自己的成績欠缺信心,我每次看著她的創作都覺得內心五味雜陳:一個很有藝術家嗅覺卻不特別著力在文學的寫作者,有著才華,卻不夠自信,所以更多時候採取一種過度溫和的姿態。


或許是周子瑜事件時,受網友瘋狂轉載的〈她今年才十六歲〉(https://www.facebook.com/cendalirit/posts/1117553328268901 )給了她更多寫作的信心。我也曾經很擔心她的寫作在大學畢業後就會停下,所以這次能看到〈想像〉這首作品,知道她繼續在文學這條路上努力真是太好了。


〈想像〉一詩以兩行一段的方式寫作,力度與節奏感的拿捏很恰到好處,讓段落間擁有互相串連、延伸的空間。詩中之「我」所經逢的場景幾乎都限縮在小小臥房的床上,卻透過想像,讓閱讀變成了一種不斷逼近「想像」本身的過程。如何處理「想像」所呈現出來的「距離」,是她獨有巧思之處。


最開始的「置身海底」、「透不進陽光」是狀態的暗示。在自我意識的回歸(醒來)後,卻發現自己與現實間存在著巨大的代溝。順著這個思路,詩中之「我」逐漸遠離了意義上可能是正面的音樂(第二段:「沒有一首歌出聲」)、思維的落腳處(第三段:「遠方」)、人群(第四段:「拉開衣櫃,在此冬眠 」),在第五段停了下來,把自己的思緒落實在「疾病」這個離詩中的情境比較不遙遠的詞彙上。這是否暗示了詩裡的「我」一切的不幸,都由此而來? 第六段裡混淆了時間感的「等待」姿態,到末三段充滿畫面感的寫作。「我」的位置始終沒有移動,內容卻分別對照了先前被證明無法抵達的位置:你走向的「遠方」,我訴說的「聲音」……獲得的卻是「靜默」。一個又一個我想走向,卻在現實上無法抵達的地方;一個又一個你正走遠,卻永遠走不出我心中,我依賴「想像」仍然能抵達的地方。兩者互相對照,最後留下來的情感是深深的一聲嘆息。










想像 /楊沛容


想像起床那刻置身海底

透不進陽光

 

想像沒有一首歌出聲

跟枯萎的花那般啞

 

想像遠方不存在

踩在哪裡,哪裡就越來越遠

 

想像人群湧入臥房

拉開衣櫃,在此冬眠

 

想像沒有任何一種疾病可以醫治

從此再也沒有疾病

 

想像真誠都寫進了等待

想像這個冬天是上一個冬天

 

想像你回頭望了幾眼

再一路走遠

 

想像我

已把想說的說完。

 

想像你聽懂了

答我以靜默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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