以前在上班的時候,總夢想著如果中樂透的話,我要如何如何地揮霍(相信這些夢想大家都在腦子裡演練過,我就省下幾個字啦),想像甚美,在想像裡早已樂透,甚至不需要真正出門花錢(要花多少錢呢?我連這個也不知道)去買一張彩色的紙來進一步體會,希望與失望之間的落差。

現在開了一家書店,一切進展正如眾人所預測的,慘澹經營(不可能不如此)。於是也夢想著,若是中了樂透的話應該如何如何地揮霍呢?一邊作著夢一邊從大排長 龍的隊伍旁邊走過,去買55元的大便...當,兩個。屬於我的便當裡,大多數的肉都分給露台上的流浪貓吃了,貓咪們高興,我更高興。
在我的樂透夢想之中,令我自己意外的是,我還想繼續開著這麼一間小書店,而且還要繼續呆在這麼一間靠河的小店面,還要在二樓,讓朋友們都得通過這麼一個狹 小的樓梯間才能進來。就像進入美夢之前總得花時間入睡,進入電影之前總得花時間適應黑暗,進入桃花源不是也得擠過一道狹窄的通道嗎?(雖然對不起行動不便 的朋友但是暫時也沒辦法,畢竟我只是中樂透,不是中了多啦A夢)......咳咳,總之,夢想來啦!!首先,首先,我要免費幫詩人們出詩集,雖然審核標準 全都依我,有一點不公平,不過誰叫我中了樂透呢!賣詩集的方式也是依照個人標準,隨個人高興,或許請他給我寫首詩,我就高興啦!有的人我看他不會寫詩,但 是有潛力有品味有熱情,或者最少要有誠意,我就送給他。

我還要開放各種有趣的活動,比如流浪漢(現在得尊稱他們為街友了)們偶爾來飽餐一頓(也不能天天如此,流浪漢還是得餓點肚子)。沒人買的本土紀錄片要全部 買下來,一部一部輪流播放,免費開放。我還要買齊絕版書籍借給大家翻看,如果某人實在愛不釋手,我就送給他。我還要每天給流浪貓咪們吃新鮮的魚肉(阿彌陀 佛)。要買最好的賞鳥望遠鏡放在臨河的露台(甚至架設天文望遠鏡?)免費供大家觀看。嗯,我還要贊助每一家獨立書店,每一所療養院,每一支獨立樂團,喔對 了,我還要阻止所有的戰爭發生!我要進入每一個噩夢裡,撥開一切雲霧以開朗的光。我要伸直駝背者的脊樑,為失去手腳的人們換上更好的,挖通便祕,抹平憂鬱 症患者的眉心。我要在水泥上種滿花,用怪手將孩子們的補習班全部鏟平,讓虐童的父母們,從最慈愛的母親的子宮裡,再被生出來一遍......唉喲,總之 呢,孩子們若是想要一朵標準的,純白的,長得像綿羊的雲,我就買給他!動物園裡的金剛鸚鵡若是想念雨林,我就買一個雨林給牠!少女們若是想在流星落下前好 好許幾個願,我就買下幾顆給她......

呃,寫到這裡,連我自己都開始打呵欠了(誰來買一點想像力給我吧)。不知道為什麼,在這一趟樂透大夢的旅行之中,我並沒有因此而樂透,相反的,現實中的一 切微小細節,不斷地滲入這個空洞的夢裡面。我想起許多無聊的小事,比如說,總有這樣的對話:「這個禮拜生意不錯!」「對啊,營業額五萬不過要付書錢七萬。 下個月不能再進這麼多書了。」「總之我要這本詩集給我進個十本。」「只能進兩本。」「什麼!那我這麼辛苦工作是為了什麼?」「你哪有辛苦工作!進書退書上 架都是我在做,自從你手腕受傷之後,洗碗煮咖啡也都是我。」「竟有這種事!那至少進個五本。」「只能進兩本。」「好吧那就三本。」

又比如說總有許多好心的朋友(有些甚至素昧平生,只是網友),為我們帶來吃的喝的,還給我們許多二手書。但是當他們買了書之後卻死都不肯讓我們給他打點折扣,想要請他們喝杯咖啡更是門兒都沒有!更可惡的是,連送點小紀念品他們都不肯收!

或者也有這麼一個夜晚,下了整天雨的寒冷的冬天的夜晚,書店當天的營業額只有幾百塊錢。那天夜晚我和我的合夥人,穿著小飛俠的雨衣在回家的路上用屁股激烈 搖晃著行駛中的機車,兼且一路搥打對方。雨滴從安全帽的縫隙流進嘴裡,流進眼底,又濕又冷又髒(顯然心底也有一點兒淒涼),但我們大聲唱著無聊的歌像是為 自己壯膽。歌詞不外乎:「黑貓在那兒坐,沒穿褲。」或是:「一隻龜要賣兩千元,兩千元要買一隻龜。」等等。我們大聲唱著無聊的歌,穿過整個寒冷的雨夜回 家,彷彿什麼也不怕。我想起這些事情,打烊後總要沿河尋找的那隻夜鷺,貼在佈告欄的神祕小卡片,朋友們的面容,向後墜落的晶瑩的雨珠,旋轉著的美麗的星 空。明白了什麼是樂透,什麼是金錢買不到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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