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孫維民是我最喜愛的華語詩人,這件事幾乎每個認識我的人都知道。我甚至也因此公開的表態,和許多同好結為知己、惺惺相惜。最近,我還得到一個機會,編輯他的第一本詩集:《拜波之塔》。雖然因為不夠專業的緣故,詩集從預定的八月延宕到十月才出版,讓苦苦等候的忠實讀者們望穿秋水,眼睛都快脫窗了,但也總算是出版了。重要的是,最後的成果是令人滿意的,詩集看起來美麗而樸素,安靜又內斂。
拜波之塔二版
詩集出版之後,我邀請孫維民來寫玻璃詩,他同意了,遠從嘉義北上。這天的陽光太美好了,不僅視覺上是金黃色的,觸感和質地也是。
其實這是我第一次和他見面,然而因為對詩的熟悉吧,對詩人也有熟悉之感,在我眼中,他就是那些詩句的自然流動,毫無違和感。在初見的靦腆化解之後,我甚至看見詩人眼底透出某種稚氣,而那正是在看似嚴肅的詩句底下,經常浮現的某種無以名狀之物。
我和詩友常有類似的對話:
「你喜歡孫維民的詩,可是他的詩好嚴肅喔!」
「不會呀,也有很爆笑的。」
「哪有?你舉例!」
平常記性不好的我,這時卻總能朗朗上口隨意舉例,比如:
「行道樹上一隻夢見春花的毛蟲/沒有成功/被雀鳥排出肛門」
甚至還常即席竄改詩句如下,讓朋友樂不可支:
<關於前世的推測>
我一定是犯了很大的錯
才會在觀光區開書店
在這麼多我最愛的詩裡面,要選出一首來寫玻璃詩,這真的是艱難的任務!這天,拜波之塔的作者、攝影師(羅任玲)和美編(就是我),一起討論,中途一度想選出史上最恐怖的一首詩來寫,但後來又膽怯了。後來我建議寫〈這裡〉這首詩最後一段,起先大家不太認同,因為這首詩比較為人所知,於是我說:寫在玻璃上,而且是節選出來的詩句,其實已經脫離了原來的詩,成為另一首完全不同的詩了,「我將從世界分心,單獨地,回到這裡。」寫在玻璃上的這裡,就和印在詩集上的這裡,是完全不同的。我可以說這裡就是有河,而書店的讀者來到這裡,讀到這首詩,他也可以感受到完全不同的意涵,他想到的這裡,或許是淡水的夕陽,觀音山上的雲霧、水鳥的盤旋、甚至是過去和戀人在淡水的回憶......等等。
我說完這一大段話,大家也只好同意了,孫維民很快提筆寫下。他的字實在太美了!而我為了配合《拜波之塔》的封面,特別買了黃色的筆,起先還擔心黃色很突兀,但居然也意外地好看,好像把秋天化為金黃色的詩句,寫在淡水河和觀音山之上了。
對河貓來說,這首詩必定有完全不同的意義吧?但可以確定的是,貓咪從來不會像一個成人,積聚真理卻不自由,貓本身就是這裏,我們經常不在,但牠們永遠在。這就是我愛動物和植物的原因之一:牠們從未離開過伊甸園,它們是我們永遠的鄉愁。
河貓來到這裡吃飯時,必定豎直尾巴,表達滿意。
像燒王船一般的皇后號大河之戀,單獨地,穿過詩句,回到這裡。
底下將原詩貼出(收錄於《日子》,已絕版):
這裡 /孫維民
我將不斷地回到這裡,這棵樹旁
穿越周圍的曠野之後──
我將倚靠著愛,呼吸
如睜開眼睛的雛鳥
震懾於光影在微風中的遊戲
在無性別的天空下
花香和枯枝都可以醫治
每一塊岩石湧出泉水(只要讚美
的手觸碰)匯集成涼爽的河
魚貝在雲彩間撲翅、歌詠──
我也有一個出口,一條撤退路線。
當我發覺自己像是成人
(積聚許多真理卻不自由)
我將從世界分心,單獨地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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